夜一条火龙

nbsp;  我想那时的天地，是沉浸在火海的汪洋中，那时的村民惊惧于火光的冲天之势中。可幸那时，我们小小孩子坐在学校里，从学校的大门走出时，人类的第一知觉马上便感知到天地间发生了变化，惊惶惶地听着路人的议论，看着路人的言行，急切切地往家赶。抬头望天，便看到远处家的方向的那片天空烟雾缭绕，火光冲天，于路的高处看到了那片蒸腾着的火海，火势凶猛灼热。我不记得自己是否真有看到过那场面，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记得那场火海中的村民是如何嘶心裂肺的惊呼抢救，还有那壮观的军队扑救情形。只是遗留在我脑海中的，是火后的一片狼籍与憔悴。

    越城岭的山系，是一脉连着一脉，一座连着一座，中间没有任何宽裕的平原与山谷，都是峰壑连峰壑，山谷连峰峦，一片绵延不绝的山脉。巍巍青山，涛涛群林，植被繁茂苍郁，一夕之间，只因一把无名之火燃就，将一带巍巍群山燃烧得个通透。那燃烧后的山峰山谷，爬上一天一夜都难能翻遍呵。那些被烧掉的有用的松木杉材竹树，真真让人痛心。而看着那一片烧得乌黑黑，尤自散发着热气的山头，乌七八糟地倒着烧得枝叶尽无、将倒未倒的青峻树木时，心底在苍茫云海间，是一种惊心魂魄的茫然与惊异。

    曾经是涛浪滚滚、竹韵悠悠的山巅峰峦，倏尔成了一片烧焦的乌枝黑干的槎桠残藉之景，满目凄凉，满山焦枯，满心凝咽。怔怔地不知该如何收拾。

    我唯记得那些时候，每个放学的时间，总是跑到山巅处去寻找父母，在山坡上看村民一个个担肩负柴的，一个个都将脸庞弄得黑不溜丢，发丝凌乱，衣裳狼狈，面目憔悴，精神疲惫。听着山头上此起彼伏的砍斫伐斧声，黑鸦鸦的山头上看不到清晰的人影，在山壑间听闻从山头传来的回音，然后依着那回音的反弹在枯枝焦柴中寻找人影。

    那样的情景，那样的声音在那带山村里，组成了一个别致的画面，叩响了一道别致的弦律，一直持续了有大半年之久。后来，那片山峦给重新植上新的树种，也自然的丰长起荆棘莽灌。一时，山峰间又形成另一种别致的风情。山间去植种的村民，还有去放牛的村民，还有去寻野果的孩子。新长出的各种莽灌长出了不少的野果，其中覆盆子便是最鲜美的野味，红红艳艳地长在一片荆棘之中，在夏季里，从清晨到朝暮引导着我们这些孩子们的成长岁月，浇灌着我们贫乏的年少时光。那样的时光，一直持续了好几年。

    虽然那场大火很是残酷地将一片山峦给毁了，然在重新生长的年月里，也给我们带去了几多的欢乐与狂野。年少的时光，山外的一切都与现实无关，天天闻着清鲜、踏着晨露爬上山巅，在落日余辉的妖娆清凉中，踏着鸟儿扑腾啁啾的苍凉归家。暮色沉沉中，敛着时光的嫣然，也将年少的岁月浸染得朴实而酣沉。那份无羁，那份狂野，那份悠然，那份苍茫，那份纯然，似一根根丝线弹拨着岁月的风情。

    呵，隐入的悠远沉忆中，再次的抬头凝眸，那条火龙终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呼啸在夜空中的声音也早已消弥。夜，依旧陷入了它一直的深寂与迷离中。

    2011.10.31